6183《風雨之夜,「神偷」遠去》

七月二日傍晚,香港仍受颱風「邏芭」吹襲中。
風雨之夜,導演羅啟銳在家中不適,召喚救護車送院,途中不治離世。
走得這麽突然,終年六十九歲。可以說是一種福氣,省掉纒綿病榻的那些年。
難受的是身邊人。太快了,全無心理準備,「無常感」特別強烈;可以造成長遠,而沒法彌補的心理創傷。
留下思念与遺憾:与羅啟銳/張婉婷,結緣於「李香蘭」。時維一九九一/九二年。當時仍有報道日本資訊,李香蘭(原名山口淑子)剛出版自傳,哄動日本。
一直以為她死了。你知道,那是一個屬於「中日戰爭」/「滿州國」/「川島芳子」級的歷史名字。竟然生勾勾,仍在世?
連忙追訪。當時她是日本國會的参議員,電傳( fax)頻密來往,對方開出一個條件:先聯絡香港的張婉婷与羅啟銳導演。
那是我們第一次接觸。原來两位正籌拍她的自傳電影,心目中的演員是鞏俐(《紅高梁》《秦俑》等)。
採訪卻是第一次。對於羅啟銳的印象:温文有禮,懂得替人設想。電影圈罕見的讀書人,有種港大畢業生的風采。
後來,往日本的訪問完成了。「李香蘭」卻沒拍成。李翰祥忽然插手,李小姐三番四次改變主意,事件變得非常複雜。
羅啟銳率直表態:「完全是她(李香蘭)一手毀了這個電影項目。」
時間沒有因此停頓。他和張婉婷,投入野心更大的《宋家皇朝》(一九九七年),在日本是長期賣座電影。
有段時間北上(《北京樂与路》二00一年)。回來後又幾年,才有二00九年的《歲月神偷》。
應是羅啟銳的代表作。他「偷」出一段舊香港的美好時光:青春,名校,家庭,似有還無的愛情,以及無可奈何的傷逝。
影片奪柏林影展的水晶熊獎。两位導演回港時,全城歡騰。他說得很老實:「都唔明,其實個獎好細啫。」
卻不知道,那一年,香港連續發生子弒父母惨案。景賢里被直播拆毀。還有不斷陰雨連綿,大家的情緒插入谷底。
忽然來了部「舊香港」電影,還要獲國際嘉許。收工趕入戲院看,滿座啜泣之聲。大家都是傷感,又不便明說。
多謝羅啓銳,雖然時間偷走我們的一切,集體記憶留下,他並不是「一無所有的離開」。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