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(011) – 天衣(下)

高立果然已醒過來,拿着請帖在看,微微笑:「這宴會對你很重要?」天妮點點頭。高立又問:「你擔心沒漂亮的衣服穿去?」天妮差點想説「是」,但猶豫一會,卻聽見自己説:「沒關係,那些
場合沒意思,我不去了。」
高立仍是微微笑,站起來,從櫃頂搬下一個大皮箱,喃喃自語:「讓我找找看,應該穿A1號的,但相信B3號已經夠厲害……。」
天妮看着丈夫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,不禁出神,他們第一次邂逅時,高立已帶着那個大皮箱,她從來不知道裏邊藏着甚麼東西。

那一年,天妮剛離婚,又與爸爸吵架,離家出走,開始漫無目的地旅遊。
9月的初秋晚上,她發現自己形單影隻,在捷克森林區的布爾艾惠察古城。
城中心有個石子地廣場,廣場中心有個噴泉,夜靜無人,不知那處傳來幽怨的小提琴聲。
「小心!你踏前一步就回不了酒店!」突然有人説中文。
月光下,天妮看見一個中國人的高大身影,他在噴泉邊拉小提琴賺零錢,後來交換姓名,才知道他叫「高立」。
「你前邊的這一塊鵝卵石,叫做『魔法石』,晚上9點以後踏上去,會失去理智,整個晚上迷迷糊糊,在廣場上遊蕩,直至太陽出來,魔咒解除,才可以認路回家。」
真的嗎?天妮嚇了一跳,兩人就這樣開始交往,半年後,他們回香港結婚。其實她對丈夫知道很少,他甚至幾個月來找不到工作,兩人靠積蓄過活。

當天妮打算開口問高立時,發現他已打開大皮箱,一陣温柔的光暈浮現出來,照亮半個房間……天妮看見高立拿起一幅柔軟、光滑、閃亮的物料,他説:「穿這件衣服吧,足夠體面見你的父母了!」
──以後的事,天妮像浮游在夢境之中。
高立替她找來一件最神奇的公主裙大禮服,配同樣質地的頭飾、手袋及晚裝鞋。
出發前照鏡,天妮發覺整個人像會發光,照耀得頭髮柔潤黑亮,皮膚光潔晶瑩如少女,她從未試過這樣美麗,美麗得想掉淚。
高立催促她出門,他不知從那處租來華貴房車,將渾身發光閃亮的天妮送走。
房車駛達酒店大門,從一踏出車門起,記者的閃燈緊追着天妮,閃得她頭暈眼花,遞上請帖,禮賓司驚呼:「啊,是七小姐來了!」
然後是最疼她的三哥出來擁抱、大姊天娜迎她進會場,媽媽由三婆扶着來相認。後來爸爸也上前,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瞪着小女皃,以為她完了,但怎麼今晚嬌艷華貴如公主?
天妮盡情享受四處投來的目光:艷羨、詑異、驚奇、讚歎!當然難免夾雜有妒忌,三嫂不知有心或無意,整杯香檳酒潑在她的閃亮裙子上。
但驚呼聲尚未落,香檳已凝結成水珠,彈落在地,新裙完好無損,記者的攝影機又圍上來「咔嚓」。
「咔嚓」拍照,眾人紛紛向天妮打聽這種神奇公主裙的來歷。
天妮渡過一生中最光采的一晚,可惜高立不在身邊。她一直笑着回家,打開門,屋內一片凌亂,高立不見了。

半個月後,天妮收到從美國內華達州來的電郵,是高立:「對不起,我洩漏了行蹤,組織要抓我回去。」他原屬國防部的秘密研究小組,專門鑽研細菌武器:「記得那天晚上,你穿那件閃亮的裙子嗎?那是一種細菌,每年7月的晚上,隨潮水浮遊在日本瀨戶內海的水藻之上,弄得整片海水亮綠。我們將細菌提煉,在衣服上玩試驗,就是令你大出風頭的B3號。」
可是當晚的社交照片,亦吸引到組織的注意,即時追蹤到高立,將他挾持離去。
天妮打開丈夫留下的皮箱,內裏還有一叠美鈔現金,她很鎮定,同時充滿信心,馬上撥電話往航空公司:「我要訂一張往內華達州的機票。」全新的歷險旅程,從此出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