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110《不敢說,不忍說》

很年輕時,曾經有個夢想:揾很多很多的錢。然後找胡金銓,拍部轟轟烈烈的武俠片。
可惜被徐克扒頭。一九八八年籌拍《笑傲江湖》,請大師復出。
當時,慕名而至,請纓追隨者,卡士陣容龎大:許鞍華,張艾嘉,程小東等等,粒粒巨星。
拉隊往台灣。過了一段時間,電影公司忽然傳出,陣前易帥,大師被換掉,由徐克頂上。
先前的追隨者,陸續返港。但諱莫如深,保持「高貴的沉默」,自重,亦尊重別人。
影片波折重重。再加上葉蒨文(飾任盈盈)又被換掉,張敏臨危受命,「魔教公主」的戲份重新再拍等等。
待公映時,已是一九九0年。入場看戲,及網上資料,「導演」一職仍是金銓;但明顯揉合了多人風格,近乎集體創作。
究竟在台灣,發生了甚麼事?有關人等全部噤聲。
逐漸,消息流出。較年輕燥動的一位透露:大師嚴重脫節。
原以為「復出」是很浪漫的一回事。不,正因為久休,功夫生疏了,卻不自知,後果可以很殘酷。
不止是金銓。其他大師級的導演,像大衛連(《沙漠梟雄》),以及寇比力克(《太空漫遊》)等,統統如此。
中國人說的「拳不離手,曲不離口」,是真的。放下了,勿回頭。要是真的愛惜,應一路做下去,寧願減少工作量;切勿荒廢武功,更千萬別「復出」。
李翰祥待金銓,亦師亦友。曾經駡他:「躲在山上長年修練。山下的人開機關槍了,他仍在使飛劍。」
當年《龍門客棧》的銳氣,二十年後變成無謂的堅持。演員對打,仍是逐劍格鬥。可是之前一年的《倩女幽魂》(一九八七),神鬼人已通天飛。
亦有其他監製找過金銓。論當代武俠片人才,大師自恃身份,很驕傲的表示:「近二十年沒看武俠電影了。」
或許,他有資格這樣說。但即使更不屑,也應看看外頭世界,正在發生甚麼事?不須你認同或加持,最可怕是与現實環境脫節。
後來發覺,不只是拍電影,原來,所有界別俱如此。可是在成年人的世界,誰會令人難堪?於是「不敢說」,「不忍說」。全靠自省,直到永遠。😊